真的,偷看是我认识这世界的方式。若不是躲在暗处悄悄看个明白,我简直不能理解任何事。我在山里长大,直到十四五岁还是个饭桶。十四五岁那会儿,我对自己觉得难受得很,不知道自己是什么,也不知道大山是什么。
直到那天我听见声音,鬼使神差爬上老殿的大柳杉,看见那场让我发育脑子的凶杀……
那是猴群和池塘的声音。阿爸去了山里打猎,妈妈下了地,三妹看家喂猪出猪粪。我爬上大柳杉的腰,只想看一眼猴子,打发无穷无止的寂寞。
一队猕猴比赛从树枝上跳水,它们一个接一个往池塘里跳,后一个几乎拉着前一个的尾巴,所有的屁股都像剖开的石榴,红得发艳。猴子玩得高兴,湿淋淋甩颈毛,叽叽喳喳对吼。重攀上树,再跳一次。
远远走来壮青他娘,她背了一篓子云片糕、棉花糖和猴面饼,这是壮青家开小食杂铺子进的货。壮青娘是个矮个婆娘,站起来不比猕猴儿高,背篓跑她头上去了,活像山蚂蚁背青叶子。她在山道上走,我低头看着她小影子好笑。